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稻香

置身都市的某天在路边闻到割草香,忽而体味到金秋。

稻花香里说丰年,听取蛙声一片。这种空灵、静谧唯独山野自然才有。

而我轻易捕捉到。

脚踏的老式打谷机整个秋收都在灼热里呼鸣喜悦,粒粒稻谷卷入其中蹦蹦生欢,最后晒晒艳阳,跳进谷仓。

即便在田野里,在晒谷场上总是足蒸暑土气,背灼炎天光。但我们终能得偿所愿地储藏了这一季生命。

起初,我们站在希望的田埂上,雄姿英发,势要劈风斩雨捍卫这一季。

活着的更纯粹的意义是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与自然对抗,又顺应风雨。

报晓的公鸡,傲慢于散养,鸡权自由,每日被梦中晨阳叫醒,成了人们的闹钟,至于是否准时,全然不管,梦醒时分,任我逍遥。每日得余宽,无非两三事,与邻鸡互斗,找母鸡求偶。

母鸡咯咯咯,带一群刚出生不久的幼子闲逛。圆乎乎的小鸡崽子紧随其母,却每每在平地急刹或斜坡轻盈地翻滚。母鸡嫌弃地叮了它们的毛头。微风拂过,它们舒展一下未丰的羽翼继续奔跑,一顿叽叽。

年轻的鸡总是泼骚浮躁,刚下完蛋总要从鸡棚飞奔而出,只顾宣誓蛋辰,完全不理会蛋打。不知情的,都以为黄鼠狼或贼人来了鸡窝。

各家各户瓦房缝隙随着鸡叫逐渐生烟。大狗身旁还未睁眼的幼崽,白的黑的,黑白相间的,分不清是哪家狗青红皂白的子嗣。它们都已醒来呜呜呜地抢着奶喝。大狗挠了一下虱痒,看一眼炉火旁的主,晃一下尾巴打个招呼,顺带打个传染性的哈欠。

哈欠,是惺忪后的蓬勃朝气,是心无杂念酣睡的又一夜。

各家饭菜香、辣椒呛逐渐蔓延,瓦房间相互萦绕。

家家户户皆有牛。各家轮流放,大人不空孩子上。放牛的娃里流传着老一辈戏谑的一句:读书读不起,放牛夹牛屎。也都成了孩童无邪的笑料。

吃过早饭,各家牛栏就能听见负责放牛的人用竹鞭挥打牛屁股“呼啪~呼啪~”的声音。紧接着是“嚯嚯嚯”的叫喊。人总是喜欢骂一些对牛弹琴的话自我消遣。

牛满脑子胡思乱想也破解不了人语,出了栏,路边草想吃就吃,河水想喝就喝,屎该拉就拉遍地开花。走走停停。一切如常。人行的村道上不论阴晴,都有牛粪回荡,味大气足,迷蒙间还误以为是股青草香。

牛给人一种踏实感,除了它本身任劳任怨的勤恳,还因为人觉得放牛只需花点体力轰赶。但最要命的是在山上放黄牛的主,漫山遍野地跑,林深草密,费些智商。

“牧童骑黄牛,歌声振林樾”曾使我沉浸。不是骑牛唱歌,而是借这鸟鸣山静和曲径幽林读书。可我没骑过牛,也未在放牛时唱过儿歌,也不曾用放牛闲暇看书。对不起和牛共度的时光。

早春里,牛为了犁田呼呼喘气,用尽屁力,最后崩出的东西也并非多余。人就顺便歇歇脚,抽根烟,或去山脚下喝凉泉,又或是瓜田李下。让牛儿完事是虚,忙中偷闲是理,却也不为过。毕竟这和“落红不是无情物,化作春泥更护花”是没有分别的。

草帽斗笠,历经风雨,戴在头上,行于田间再嚼根嫩稻,倒有几分平分秋色之侠气。然而这倒不是什么斜风细雨不须归,只是为了更好地从田埂跑到屋檐躲避。抛秧插秧的男女老少一溜烟从田间逃之夭夭,戴草帽的草帽飞了,戴斗笠的斗笠悬勒着了。侠气尽失。

不管你春雨贵如油。该骂天公不作美的长者还是要骂,叫收衣服的青年嗓门最大,孩童不知愁滋味依旧天不怕地不怕。

春燕在细雨间低飞觅食后又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旧堂里筑新泥。天一放晴,它们便又去在犁的和犁过的新田中奔忙。

燕叫声,牛眸声,嚯嚯的赶牛声,庆祝着早春;

彩蝶,蜜蜂,坠进乡野的万花丛无影无踪;

春夜里未眠的少年捕捉泥鳅,田野灯火点点;

远远晕开的,还有山脚下几十亩地新盛的清新的橙花香……

春,随风潜入夜,润物细无声。

人畜酣眠,秧苗还在悄悄生长。

及至秋收,白日里蜻蜓遍野。儿童放学之际于田野和晒谷场以蛛网为工具捕捉,奔跑追逐,时而发呆伫立。此情此景,有“最喜小儿无赖,溪头卧剥莲蓬”之韵。

夜间,池塘里,田埂上,禾稻间,山脚下,虫鸣蛙叫震震。晚餐来不及享受,草草吃了几口,拧着小网和电筒便急着去捕蛙。

从家门口一直到田野的路上笨拙的蟾蜍很多。忽而停下脚步,用脚掂量几下蟾蜍的背部,蟾蜍鼓鼓生威,膨胀起来。一个大脚踢,这皮球消失不见。

闻着荷花香,荷塘月色令人倍觉清幽朦胧。又被荷塘里休憩的夜鸟吸引,临近荷塘,灭了电筒,再细细寻听叫声来处。一次次鸣啼,有感其离群悲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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